王人博 现任中国大学教授、博士生导师,《政坛》主编。著作有《论》《法的中国性》《论》等,多次获得各方评选的“年度十大好书”等。
在1979年考入西南大学后,王人博开始了法律研究的道,尤其专注于理论和史的研究。身为教授,秦勇老婆王芳王人博一直喜欢阅读和思考。在他的理解语境中,一个教书人如果自己不读书,心里也会多少有些不踏实。
爱德华·萨义德曾说,“要维持知识相对,就态度而言,业余者比专业人士更好”,这也是王人博的信条。在知识的意义上,“业余者”是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,除了忠于自己因读书而获得的智识之外,任何立场都与他无关。新书《你看我说:一个者的情味》就是根据他多年思考和分享整理出的图文集。
王人博:最近在读《戊戌变法的另面:“张之洞档案”阅读笔记》。读这类书的想法有点复杂,用一两句话不好概括。这样说吧:根据自己的年纪和阅历,我对“思想”的关注度明显下降,而热情转向对“行动”的思考和阅读。中国不缺乏思想者,晚清以来便是如此,因为有个现成的老师——摆在那里。把的某种思想借取到中国,提出中国的方案也不稀缺。
为什么再好的思想在实践层面总是变形走样?中国的问题不是如何“想”,而是如何“做”。“做事”或者做成一件事,更需要智慧、技艺和勇气。说说容易,做起来难。在中国要作为一个好的行动者,他需要各种知识和能力,包括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的智慧和技巧。与上打交道是一回事,与同事打交道以及与下打交道是另外一回事。
就拿戊戌变法这个事件来说,研究张之洞就比研究康有为重要。康有为主要是“想”,而张之洞作为晚清重臣的封疆大吏如何“做”,更值得去研究。因为再好的思想要发挥实效就必须落实到行动层面。行动者往往有丰富的经验,有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的能力,更明了现实是怎么一回事。这一点,因为中国的历史和文化比其他任何国家处理起来都要难。臣子跟皇上如何说话就是一个大学问,包括奏折。人有激进、保守、持重之分,如何与他们相处做成事情也是一门大学问。之所以转向“行动者”阅读,还是受日本学者沟口雄三的影响。他说过,张之洞的《劝学篇》是他积四十多年的经验的呕心之作。这句话打动了我。没有实践的经验得失,是决计写不出不温不火的《劝学篇》的。
另一个来源是重读鲁迅的《阿Q正传》。鲁迅在这个文本中,使用的每一章的标题都可以看作是“思想之名”,包括这个文本的序章。“正传”本身就是中国“思想之名”的一个反讽。然后再根据每个“思想之名”去写“阿Q”这个行动者如何行动,包括“他”的所思所做。思想是某种既定的意识形态,而阿Q正是在这种意识形态的支配下成了一个反讽式的行动者。所有一切既定的意识形态包括在内,在阿Q那里都统统失效。思想真是做了孽,它许下了愿,却为了要人的命。
王人博:次数最多的当是竹内好的《近代的超克》。原因很简单:他是日本人,一个与中国思维方式很近的东方人,也因为他的行文风格很东方。另一个原因是他写的鲁迅独此一家,你可以不同意,但要超越很难。他的鲁迅不是研究,而是“诗术制作”,它既是哲学的,也是的,而且暗藏杀机。
王人博:重读《阿Q正传》。未庄,阿Q:一个记忆中的国家历史和它的人民。——被损害和被的人也去损害和他人。
王人博:不好意思。床头摆着自己的两本书,《业余者说》和《你看我说》,都是最近的。之所以这样做,是想不时地看看自己此时此地的所思所想,以便检讨自己。有一点是肯定的:不是为自己的书做广告。
王人博:想写写张之洞。目前还处在阅读文献资料的阶段,思不清。对他感兴趣,与第一个问题有关:如何做成事情与振聋发聩的喊叫同样重要——这只是一个谨慎的说法。
王人博:瓦尔特·本雅明的《启迪——本雅选》。因为他的文字不好归类:哲学家?思想家?评论家?或者兼而有之?他的思维方式很独特。从他那里可以知道:人的命运与他的思维方式之间有一条隐秘的通道,而通道里那条系着铃铛的绳索则牵在的手里。
王人博:读《沿着圆圈的内侧,从胜利胜利》,该文是解读鲁迅的《阿Q正传》的。其他的就不谈了,读者可以自己去读。就是这书名“从胜利胜利”就很有意思。该文带来的思考是,鲁迅是如何定义“胜利”的?他把胜利这个人之所欲的东西除去了客观视角,还原为一种纯粹的心理感受。胜利只不过是觉得对自己“有利”罢了。
王人博:说满意谈不上。因为满意带有自傲的意思。我不是一个自傲的人。《法的中国性》,是个专业论文集,我写的正儿八经的论文不多,能收进去的也就那几篇。一本纯粹写中国问题的集子。无论从外域引进什么概念或思想,在中国这里都会拐个弯,成为中国自己的东西。、法律也不例外。中国性是个大词,它可容纳很多问题。
王人博:这书是图文集,来自于从2014年至2018年发在微信朋友圈的图文。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,日积月累慢慢成了习惯,有了“一日一语一图”这句玩笑话。后来出版社的朋友看到,认为有价值,所以决定出版。只是因为图片的版权问题,一直倒腾到今年的一月份。随便从书里摘出一句做个示例,图片就无法放在这儿了:“省略号文中出现是一种孤独的停顿,如同坐在街椅的中间,两边空着,却不再等人来。”
王人博:做一本纯粹的学术性刊物,知识发生学方面的。我们习惯了话语实践,但我们又人为地制造了一种忘却机制,扔弃了组成话语的概念和语词本身。概念、语词不清,话语就只是个口号而已。譬如说“法院”这个概念,中国历史上是没有的,是外来之物。为什么要制造或翻译成这样一个概念?东方国家日本叫“裁判所”,重在裁判。而中文的“法院”重在“院”,一个带有行政色彩的词语。“院”与院长相联系,而院长又与相关联。专门做裁判的人叫“”,本身也带着个“官”字。任何概念或词语都是文化传统拟制的结果。
再譬如,汉语里的“文化”、“文明”概念。美国学者亨廷顿写的《文明的冲突》,他为什么不用“文化概念”,如何从中文里理解“文明”这个东西?这样的刊物可能没什么影响因子,但绝对是学术的。
王人博:躺在床上,点一根烟,泡一杯茶,手里拿一支笔。随着烟雾与茶气的升腾,思考也会从书里带出来。
王人博:写一篇有关人文方面的短文。所谓人文,它不是世界与生活的补充形式,是人之为人的根性所在。世界与生活是丰富的,价值多样的,立体的,不是扁平的。人也不是单向度的。话扯远一点也可以说,人类之初开口说的第一个音应该是元音,是唱出来的,带有强烈的感彩。初民们既要打猎、捕鱼,也要唱歌、跳舞。缺少了人文,世界和生活就少了滋味。人不能总是没事数钱玩。